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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嘉予垂手站了一会儿,又往前走:“爸,您少抽点吧,明天还要去看我妈呢。”
陈嘉予的母亲曹慧一年多前有很大一段时间身体不好,原来天天和姐妹去爬山跳操的,突然就发烧感冒频繁,身体无力。等去检查发现胸部肿块,已经是乳腺癌三期并开始扩散到全身了。手术后,现在已经化疗一年,目前不好不坏,有时候集中治疗的时候为了方便就住在医院。她妈小她爸七八岁,本来五十多岁的年纪正是应该享乐的,却赶上无止境的忧虑和病痛。癌症不只是病人一个人的事,这件事对他们家和他爸的打击很大,几乎是一夜之间他就老了。陈嘉予是独生子,又是飞行员这么一个职业,常年在外飞行,没法照顾两位老人,所以请了小时工来他们家上门照顾。最近几个月,小时工跟他说了几次,觉得他爸也有点忘事,有时候晚上就忘记了早上吃了什么。陈嘉予算了算,他爸今年六十六,按阿兹海默症来说也算是过早了些。他申请从国际航班变成飞短线,这就是主要原因。短线虽然累,最多的时候一天五六次起落,比如今天。但是,飞短线的机长每天晚上都能回家。
陈正咳嗽了一声。昏黄灯光下,陈嘉予能看到他头发已经完全白了,老态尽显。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?
他在烟灰缸里面按灭了烟,说:“怎么又让你飞晚班?”
陈嘉予语气很平静,说:“都是飞行,谁飞不是一样飞,晚班也得有人飞啊。”
陈正有点为他打抱不平:“你在香港立了大功,之后怎么也应该给你点轻松的活吧。改天我跟你刘叔叔说说去。”刘恒是公司的副总,跟陈正喝过酒,不算太熟的关系,但是陈正总喜欢提起他。在空军和民航的人脉,是他父亲引以为傲的东西,他经常还活在陈嘉予还是个见习飞行员的阶段。可是,陈嘉予从头到尾都是好学生,没有惹过一点麻烦,没有让他动用关系求过任何人。
果然,陈嘉予不爱听这话,皱皱眉说:“爸,您别老提香港了,我心烦的慌。”
陈正换了个话题,不过还是在说他:“让你住到机场附近那边,你不去,非得跟我们这边,每天开车上下班多不方便,万一有点什么事堵车耽误你任务。”
陈嘉予把地上的烟头用扫把扫了扫,这样看着算顺眼了些:“我乐意的事,您别管我。”
陈正重重叹了口气:“你妈在家的时候你妈管我,现在她不在了,你开始管我。”
陈嘉予不知道说什么好。他妈妈在家的时候,她是一家人的调和剂,父子两个人间经常要么是气氛沉闷,要么剑拔弩张。每当这个时候,他都寄希望于第二天看到他妈就好了,但是又会想起,这样的日子不会多了。医生给他们的预后只有一年了。和他爸在这个家的时候,他经常感觉是割裂的,一半心疼他父亲的操劳,一半被这种压力压到喘不过气,屋外乌云一片,天花板好像压着他的脊梁骨。
他原来在机场旁边是有个公寓的,但是在他妈妈确诊之后,他就把那边的房子长租出去了,在父母住的丽景买了一个公寓自己住,算是有点私人空间,也方便有点什么事的话照应父母。他好不容易说服他爸睡下之后,走回自己家,已经凌晨三点了。他又累又困,把包放在玄关就打算直接入睡。
这时候手机响了一声,他有点意外各种群他都给静音了,这点找他的除了同事,应该没有别人了吧?
拿出来一看,“?”通过了您的好友请求。原来,是有帮人比飞行睡得还晚,还日夜颠倒的,就是空管了。
陈嘉予都快忘了这事,看来方皓是听到了他在波道里的提醒。
他发了个消息出去:【周五的事,确实是我不了解情况,给你道个歉,你别在意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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