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广寒宫的月桂树在血莲祭的余波中开出第一缕香时,人间的元宵灯市正烧得如昼。望舒立在瑶池边的九曲桥上,广袖拂过栏杆时,凝在雕花石棱上的霜突然化作桂露,顺着纹路滴入池中——这是每月十五才会有的神力涌动,此刻却比往年来得更急,仿佛连月神的灵力都在为人间的灯火而震颤。
"娘娘,人间的灯海已亮。"青梧捧着云锦灯盏走近,盏中浮着的不是烛火,而是望舒昨夜收集的桂露,此刻正映着远处天宫深处透出的猩红光芒。望舒没有回头,目光越过瑶池的粼粼波光,落在人间地平线处那片燃烧的灯河上——其中最耀眼的一簇,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砌成塔,八千盏莲花灯在夜空中拼出"沫"字,每一盏都裹着魔界特有的硫磺味。
"陛下倒是有心。"望舒低语,指尖划过栏杆上的冰棱。那冰棱突然裂开,露出里面封着的半片桃花——正是昨夜沫欹闯入广寒宫时,落在她掌心的那瓣,如今被灵力冻成了琥珀,花瓣脉络间却渗出极淡的血色,像极了人间元宵夜用来点染灯笼的朱砂。
青梧顺着她的目光望去,见那八千盏灯的中心,沫欹正依偎在林泽君身侧,九凤衔珠冠上的珍珠被灯火映得通红,恰似她腕间新戴的血玉镯。而林泽君的龙纹法袍袖口,却隐隐透出月白色的里子——那是望舒百年前为他绣的月桂暗纹,如今被新制的金色滚边层层遮掩,只在抬手间漏出半寸,像道不愿被人看见的旧疤。
"娘娘,您的灯..."青梧欲言又止,看着望舒袖中露出的灯芯。那是用千年前"一落"留给她的半匹素绢制成的,绢面上还留着细密的针脚,正是当年一落为她缝补衣衫时的痕迹。望舒没有说话,转身走向广寒宫的月洞门,檐角的冰棱在她经过时齐齐低垂,滴下的桂露落在她发间,竟凝成了细小的灯穗。
人间的元宵灯市比天宫更热闹。望舒踏着月光隐入人群时,鬓边的素白玉簪突然发烫——那是每月十五月神神力与人间祈愿共鸣的征兆。她路过一条挂满兔子灯的长街,听见卖灯的老汉正给孙女讲月神的故事:"每月十五啊,月神会洒下桂露,喝了能让人想起最想见的人..."话音未落,一滴桂露恰好落在小女孩的发间,她立刻拍手笑起来,指着天上的圆月:"爷爷你看,月神在对我笑呢!"
望舒的脚步顿了顿。她想起千百年前,还是凡人的自己也曾在元宵夜这样指着月亮,身边的一落正将刚买的兔子灯塞进她手里,灯绳上还系着块麦芽糖:"望舒你看,这兔子的眼睛是用你最喜欢的桂花糖做的。"那时一落的笑容比天上的月亮还亮,却在后来为护城百姓挡箭时,胸口绽开的血花比灯市的灯笼还要红。
"姑娘可是要买灯?"一个卖灯的小姑娘拉住她的衣袖,手里举着盏莲花灯,"这是新糊的桂花灯,点上后能向月神祈福呢。"望舒接过灯盏,指尖触到灯面时,上面的月桂花纹突然亮起——那是她无意识中溢出的神力,竟让凡间的纸灯有了微光。小姑娘见状眼睛一亮:"呀!姑娘是月神派来的使者吗?"
望舒摇摇头,将一枚碎银放入小姑娘的竹篮。当她转身走向河埠头时,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议论声:"你看那姑娘的背影,多像城南说书人讲的那个为大义牺牲的女将军..."她的脚步猛地一滞,广袖扫过河岸时,一滴桂露落入水中,荡开的涟漪里竟映出一落临终前的模样——白衣染血,却仍紧紧护着望舒。
河面上漂满了各色花灯,望舒将素绢灯轻轻放入水中。当灯芯遇水自燃的刹那,整盏灯突然爆发出柔和的月白光,周围的莲花灯竟齐齐向它靠拢,在水面拼出一个残缺的"一"字。她望着那字,想起了一落牺牲前未宣之于口的话语:"望舒,替我看看人间的元宵灯..."话音未落,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惊呼,有人指着河中央喊道:"快看!月神显灵了!"
望舒回头,见自己放入的素绢灯正浮在万千灯海中央,灯面的素绢上竟缓缓浮现出一落的侧影——她穿着凡人的粗布衣裳,正将一盏兔子灯递给年幼的望舒。周围的百姓纷纷跪地祈福,而灯影中的一落突然抬眸,望向广寒宫的方向,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笑。
"一落..."望舒低语,指尖的桂露滴在灯面上,将那笑容晕染开来。就在此时,河埠头的另一端突然传来更响的惊叹声,众人纷纷转头望去,只见一个女子的背影立在最高的灯楼上,正将五百零九盏桂花灯逐一点燃,每盏灯上都用金粉写着同一个字:"舒"。
那女子穿着月白色的襦裙,外罩一件藕荷色的披帛,乌发用简单的白玉簪松松挽起,露出的后颈处有颗极淡的朱砂痣。望舒看着她的背影,心脏骤然缩紧——那身形,那发髻,甚至连披帛随风扬起的弧度,都与千年前的一落分毫不差。当第五百零九盏灯点亮时,女子突然转身,月光恰好照亮她手中的灯盏,盏底赫然刻着一落惯用的弓箭纹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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