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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首语
《大吴河渠志》载:"河政者,国之重务,民之安危系焉。" 德佑年间,黄河浊浪排空,运河淤泥壅塞,河官玩忽职守,竟致堤岸坍塌如齑粉,漕粮沉覆似蝼蚁。谢渊以左都御史之职,察河政之弊,奏请推行《河官考成法》,立 "堤固、河清、仓实" 之考核圭臬。此举如巨石投湖,激起河官集团与朝中权贵千层浪,镇刑司暗中构陷,地方官吏阳奉阴违。谢渊凭监察之权,持考成之法,在权谋漩涡与河患危机中披荆斩棘,终成河政考核之典范,泽被后世。
万艘龙舸绿丝间,载到扬州尽不还。
应是天教开汴水,一千余里地无山。
德佑十三年夏,暴雨如注,黄河浊浪裹挟着腥风扑面而来。谢渊身着素色官袍,腰间玉带扣在风雨中微微晃动,立于决口的黄河岸边。浑浊的河水如脱缰野马,咆哮着冲垮新筑的堤坝,巨大的轰鸣声震得人耳膜生疼。方才还在抢险的民夫,被洪水瞬间卷走,他们惊恐的呼救声被浪涛吞噬,只留下破碎的蓑衣在水面漂浮。岸边堆积着腐烂的粮袋,这是漕运沉没的粮船残骸,散发着刺鼻的气味,引得乌鸦在低空盘旋嘶鸣。
"大人,这已是本年第三次决口!" 师爷赵文声音发颤,雨水顺着他的官帽帽檐不断滴落,手中的灾情奏报被雨水浸湿,字迹模糊难辨,"河道总督衙门却称修缮完毕,这分明是欺上瞒下!去年修缮河防耗费白银三十万两,如今堤坝却如此不堪一击!" 他说着,用力甩了甩手上的雨水,溅起的水花落在泥泞的地面上。
谢渊弯腰抓起一把泥沙,泥沙从指缝间快速滑落,触感如同细沙从手中溜走。他眉头紧锁,望向对岸坍塌的村庄,那里的房屋大半已被洪水淹没,只露出屋顶,村民们在高处哭喊求救,声音里满是绝望。谢渊攥紧拳头,指节发白,指甲几乎掐进掌心:"回衙!即刻拟写奏章,明日早朝,我要面奏陛下!" 他转身时,官袍下摆被风吹起,重重地拍在身后的树干上。
朝堂之上,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金砖地面,谢渊手持奏章,蟒袍上的獬豸补子在阳光下微微发亮。他挺直脊背,朗声道:"陛下,黄河屡决,运河淤塞,非天灾之祸,实人祸所致!河官玩忽职守,虚报政绩,致使河防形同虚设!臣奏请将河官政绩纳入考成,制定《河官考成法》,以 ' 堤固、河清、仓实 ' 为考核标准,严惩渎职之徒!"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,字字铿锵。
河道总督陈宏业出列,象牙笏板微微颤抖,他垂着眼帘,不敢直视谢渊:"谢大人此言差矣!河防工程浩大,非人力所能万全。况且祖宗旧制,并无河官考成之法,贸然更改,恐乱朝纲!" 他说话时,喉结上下滚动,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"祖宗旧制?" 谢渊冷笑一声,向前跨出半步,眼中满是嘲讽,"若祖宗旧制能防河患,何至今日这般景象?去年修缮的堤坝,用的是 ' 三合土 ',本该坚如磐石,可如今一触即溃。敢问陈大人,那些白银,究竟用在了河防上,还是进了某些人的私囊?" 他的质问如利剑般刺向陈宏业,殿内一片哗然。
德佑帝神色凝重,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:"谢卿所言,可有实据?"
"臣已派人暗中查访," 谢渊从袖中掏出一卷文书,展开时动作利落干脆,"这是河工的证词与账本,上面清楚记录着,石料以次充好,工银被克扣大半!" 他将文书高举过头顶,声音坚定有力。
谢渊的书房内,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不定,将案头的典籍与图纸的影子投射在墙上,忽大忽小。案头堆满《大吴河渠志》《工部营建则例》等典籍,还有各地河患的调查报告,纸张上密密麻麻写满批注。他握着狼毫的手悬在半空,时而皱眉思索,时而摇头叹息,笔尖的墨汁滴落在宣纸上,晕开一个个墨点。
"大人,这考核期限定为多久合适?" 师爷赵文小心翼翼地问,目光扫过案头堆积如山的文书,他搓了搓手,显得有些紧张。
"三年!" 谢渊果断落笔,狼毫在纸上留下苍劲的字迹,"河防工程非一日之功,三年时间,足以检验河官的政绩。考成簿需附河道总督印信,确保真实;送吏部时,由玄夜卫护送,防止篡改!" 他说话时,眼神坚定,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然而,消息传出,反对声接踵而至。河官们纷纷上书,称 "考成法过于严苛,河务艰难,难以达标";镇刑司的缇骑在城中散布谣言,说 "谢渊此举是为了排除异己,独揽大权"。深夜,谢渊坐在书房,看着案头的匿名恐吓信,信纸被烛火映得通红。他的手紧紧攥着信纸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,内心愤怒却又坚定:"越是阻拦,我越要推行,定要还河政一片清明!" 窗外,夜色深沉,只有偶尔的犬吠声打破寂静。
文华殿内,龙涎香与炭火气息交织,氤氲缭绕。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,在金砖地面上投下五彩斑斓的光影。谢渊怀抱拟定的《河官考成法》,跪在丹墀,蟒袍上的金线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闪光。"陛下,河官考成,关乎国计民生,恳请准行!" 他的声音响彻大殿,充满恳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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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太监王真尖着嗓子抢道:"陛下,谢渊这是在乱政!河官自有河道总督管辖,何须多此一举?" 他手持拂尘,轻轻晃动,眼神中满是不屑。他身后,陈宏业微微颔首,嘴角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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