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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安的初雪刚在朱雀街积起薄霜,月城使团的雪战马就踏着碎玉般的冰碴子闯了进来。为首的少女穿着白狼皮甲,腰间狼首匕首在晨光里泛着冷光,马鞭往空中一甩,炸出一声脆响:“都紧跟着!别被中原人的脂粉味迷了眼!”
她叫沙落,北狄风雪部的嫡公主,此刻正拽着缰绳左躲右闪——倒不是怕撞着街边的糖葫芦摊子,而是她座下的雪战马“踏霜”,正对着街角那队系满铜铃的波斯骆驼喷粗气。
“吁!踏霜你发什么疯?”沙落猛勒马缰,雪战马前蹄腾空,马蹄铁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。就在这时,骆驼队里突然传来一声拖长的波斯语惊呼,紧接着是“哗啦”玻璃碎裂的声响——踏霜的尾巴扫翻了波斯商队堆在车边的琉璃灯。
“哦豁,公主殿下,您的马比我们波斯的火舞娘还热情。”鎏金披风扫过满地碎琉璃,波斯王子卡尚笑吟吟地踱步而来,指尖还捻着颗刚剥好的椰枣。他鼻梁高挺如波斯湾的沙丘,眼睛弯成月牙,偏生说起大周话来带着古怪的卷舌音:“二十盏琉璃灯,每盏都绘着波斯星辰图,可是要送给大周皇帝的见面礼呢。”
沙落翻身下马,皮靴碾碎一块靛蓝色琉璃片:“放屁!你骆驼脖子上的铃铛比狼嚎还吵,惊了我的马,该赔我十车苜蓿!”话虽这么说,她却偷偷瞥了眼碎灯——那些琉璃片在雪地里泛着彩虹光,倒真像月城夜空的极光。
卡尚忽然凑近,鼻尖几乎碰到她冻红的耳垂:“公主殿下闻起来像刚烤好的羊肉……啊不对,是月城狼首战刀的寒铁味。”他猛地退后两步,躲过沙落挥来的马鞭,披风上的金流苏甩得噼啪响:“别急,我这儿有更妙的赔礼——”
“这位公子,不如用这幅画换马惊的损失如何?”清润如古琴的声音从旁传来。穿青衫的少年正蹲在地上捡被踩皱的画纸,腰间羊脂玉佩坠着枚狼首纹银饰,在雪光里格外显眼。沙落瞳孔骤缩——那纹路,竟和母亲战刀上的刻痕分毫不差!
“明公子又在卖画?”跟着少年的老太监搓着手赔笑,“我家公子画的雪鹰可神了,去年在西市卖了十两银子一幅呢!”
卡尚扫了眼画纸,挑眉轻笑:“雪鹰倒像只掉毛的鸡,不过这落款……”他突然用波斯语对老太监说了句什么,后者脸色骤变,慌忙扯了扯少年的袖子。
沙落却顾不上这些,她盯着少年腰间的玉佩,喉咙发紧:“你这狼首……哪儿来的?”
少年抬头,眼尾微弯如月牙:“家母早年在月城待过,说那里的狼比中原的狗还威风,便让人打了这块玉佩。”他将画纸递过来,纸上雪鹰展翅欲飞,爪下竟踩着朵波斯琉璃花:“公主若不嫌弃,这幅《雪鹰踏月图》便赔给你,权当替骆驼队的铃铛赔个不是。”
沙落指尖抚过狼首玉佩,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:“若在长安见到戴狼首的人,便像见到娘家……”她猛地夺过画纸,边塞汉子的粗嗓门里竟带了丝颤抖:“谁要你的破画!”转身却对使团随从吼道:“把踏霜的马料加倍!中原人赔的!”
卡尚看着她踉跄的背影,忽然用波斯语对少年耳语:“陛下,您微服卖画就算了,怎的把母族玉佩也戴出来了?不怕被北狄公主看出您是……”
“嘘——”少年(即大周皇帝萧明允)笑着将碎琉璃片收进袖中,目光落在沙落皮甲上沾着的波斯玫瑰香精:“她母亲是雪狼女主,我母亲是月城质子,这狼首玉佩,本就是该她先认出的。”
朱雀街的雪又飘了起来,沙落攥着皱巴巴的画纸,狼首匕首与玉佩在腰间相撞,发出细碎的清响。她忽然发现,画中雪鹰的眼睛,竟和那卖画少年的眼睛一样,亮得像月城冰湖里的星子。
“公主殿下,您画纸上的墨汁渗到皮甲上啦!”侍女阿依莎追上来,忽然瞥见她发红的耳尖,“呀,莫不是被波斯王子的甜言蜜语哄脸红了?”
“放你的鹰哨!”沙落甩开花哨的皮鞭,却不小心让画纸滑落,雪鹰翅膀正好扫过卡尚留在地上的椰枣核——
波斯王子正蹲在五步外的雪地里,指尖捏着片碎琉璃,金流苏披风拖在积雪里也不在意。他忽然抬头,冲沙落露出白牙:“公主殿下的马料账,我回头让商队送二十车苜蓿——”话未说完,突然瞥见画纸飘落的轨迹,指尖飞快一动,竟用碎琉璃在雪地上划出只歪歪扭扭的骆驼,驼峰上还顶着朵月城狼头纹。
“卡尚王子,您蹲在这儿画什么呢?”商队总管穆萨气喘吁吁跑来,手里还抱着半箱修补琉璃灯的金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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