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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榕说:“看看,看看。”佩兰拿开手,丝线从绣针背后绕过去了,连针孔的边都没挨着。
小榕大笑道:“你还说我呢!但你别说,人家真正乞巧,用的针线比我们好多啦!”
佩兰问:“怎么说法?”小榕答道:“我听别人讲,在宫里面,针是金子磨的九孔针,线是玉蚕吐的,当然好穿。她们还拿金绸银缎,搭一整栋楼,人能踩在楼上跳舞。公主娘娘每个人领一只玉打的小盒子,捉蜘蛛进去,比赛谁的蜘蛛结网更密。”
小榕家开杂货铺,村人来来往往,常在她家门外聊天。所以小榕博学是天经地义的事情,说的话再怎样古怪,佩兰也深信无疑。对这种宫掖故事,佩兰一边神往,一边挤兑她说:“金针就好穿了么?还是你手笨。”
两人咯咯笑成一团。一旁的七襄却毫不分神,静静端坐在凳子上,自顾自穿那根绣花针。她是裁缝家女儿,乞巧节不能够丢人。小榕笑够了,出声道:“七襄?你还在弄这个呢,不如来聊天好了。”
七襄不响,稳稳拈着线头,二指一伸。小榕道:“穿进去了?”七襄还是不响。小榕一看她手上丝线,竟已穿过去五根,加手上是六根针了。
七月七日斗巧,能一气穿过七根针便是“得巧”,接下来一整年得织女星护佑,织布成章。
还剩最后一根针,七襄打开针线盒,翻翻拣拣,又挑了一根绣针出来,对月摆开穿针架势。小榕坐在河畔,脱了鞋子,把脚伸进凉浸浸的河水里面,故意大声说:“七襄,你求这么多巧,要给何家小子绣荷包么?”
三人都没有定亲,但七襄和另外两个人不同。七襄有个青梅竹马的小邻居,名字叫做何鼓。大家都认定七襄喜欢他,以后要嫁他的。不过何鼓近年总在学里念书,一年到头,难得回来一次,更别提见面了。
提到何鼓,七襄面颊微热,更不搭理小榕。
她把针举过头顶,慢慢捻动。心沉如镜,月色首先穿过针孔,一粒小小的亮尘,在绣花针上显现出来。
七襄拿起五彩线,屏气凝神,渐渐靠近绣针。眼看又要穿过了,身后突然有个低沉男声,问:“你们在干什么?”
手一抖,针穿歪了,前面六根前功尽弃。七襄紧紧掐着针尖,手指一痛,刺了一滴血出来。佩兰有点羞赧,垂头看着河面。唯独小榕最不怕生,嘻嘻笑道:“我晓得,你是住村尾,老在舞刀弄剑的那个。你头上怎么戴一朵花呀!”来人正是张鬼方。
这朵大红木芙蓉是东风买的,硬要给他簪在头上,说是中原习俗。张鬼方问:“什么习俗?”东风只管笑,支支吾吾地不肯讲。张鬼方再问:“你自己为什么不戴?”东风说:“我就是不戴的。”什么都不告诉他。
这朵花到底是东风给他的东西,指不定藏了什么深意。加上红花艳质冶容,他也觉得好看,遂从早戴到晚,招摇过市,没见有其他人和他一样簪花。此时被小榕一笑,张鬼方心里的疑虑又生出来,轻轻碰了碰花瓣,问:“这有什么讲究?”
小榕吃吃笑道:“我说了你可别生气。”张鬼方说:“簪朵花而已,有什么生气的?”小榕放声笑道:“今天七月七日,是牛生日,牧童都要摘花,给牛簪在头上。”
佩兰虽然有意矜持,也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。唯独七襄不笑。小榕说:“七襄,你怎么啦,穿完针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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