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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（第3页）

金星跟观棋对视一眼，点点头。

“别看我住在这种小区，其实还可以，二十年前家里拆迁，得了好几套房子，我也不打牌不赌博，每个月收收租再加上退休金，手头是宽松的。所以老无所依是不会的，大不了以后可以去住养老院。我是离过婚的，虽然我不乱花钱，可我前妻爱炒股，赔了差不多一套房子，所以我们很早就离婚了。孩子也是跟她，所以跟我不亲的，孙子上幼儿园了，只有过年过节要红包的时候来看我，胖了瘦了病了是不管不问的。人都很现实，亲生的不给钱也不孝顺。钱这个东西就是感情的润滑剂，有了钱，什么感情都会相处愉快很多，抠门的人是没有亲戚朋友的，也没有正常人会爱的。”大爷掏出一支烟点燃，慢悠悠地吸着，

“可你条件这么好，应该也有很多选择吧，为什么选她呢？”金星接着问。

“你们以为我没相过亲呀。我相过的不要太多哦。漂亮的小姑娘大姐姐，公司上班的政府上班的医院上班的法院上班的，我见过不少。啥叫条件好，你们外地的可能不知道，我这种根本不算什么，上海滩从来不少有钱人好伐。我年纪又大，又不高不帅的，卖相么一般般额，人家跟了我总要图点什么吧。我说句实在话，结婚是不想再结的了，风险太大，只谈恋爱的话，能接受的好女宁没有几个的呀。黄女士是唯一真心对我好的，她关心我健康，经常提醒我体检啊，吃降压药啊。我呀，多少年没有吃过我妈妈那种味道的红烧肉了，只有她能烧出来。就这个菜，她实验了好多次才成功的，撒宁还能对糟老头子噶用心。我不应该对她表示表示吗？鸟去求爱还要刁只虫子的咧，一点点表示，这不是应该吗？”大爷说着说着，有点动感情，“我离婚后遇到过的女人，每一个都想从我身上搞点钱，区别只是有些人想搞笔大的，有些人只想沾点油水。我都知道的，都看得出来，只有黄女士不一样，她是肯付出的，这样的女人多么可贵。就算我不是她的唯一，当共享老伴我也认了，反正这些钱也不想留给不孝子。”

“就不能隐瞒有钱有多套房子的秘密吗？我妈说财不露白，露了就要招坏人的。”金星还是不太明白。

“上海滩的老头子只剩我一个伐？人家为什么浪费时间来认识我啊？女人的时间比男人的宝贵好伐。”大爷面对两位陌生的小朋友，倒是掏心掏肺起来。“你们两个是什么来历我不知道，但作为老前辈，我也要问问你们，人生在世，难道就是为了工作赚钱，有个房子然后结个婚，生儿育女，就死掉吗？不是这样的，人生还有很多可以去感受的美好事物，比如美好的感情，美好的食物，美好的风景。我除了南极北极没去过，非洲没去过，全都去过了，该吃的也都吃了。我欣赏的女人为我做做可口的饭，已经是我能享受到的最大快乐了，我知足。”

黄浦江边，浑浊的江水沉默地奔赴海洋，岸边有数不清的游客在拍照。这样的一条江，不能游泳不能钓鱼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，一定不是因为江本身。江边还有著名的建筑群，除了外滩最时髦的几栋摩天大厦，附近还有租界时期遗留的风格独特的老建筑。

人的感情真是难以理解，至少成年人的感情是少年人理解不了的。明明想要搜集一点让妈妈消气的证据，结果临走时大爷还问，黄女士遇到什么事了，为什么突然不回他信息了。

或许姨妈能理解，妈妈可能不愿意理解。人总是只相信愿意相信的事，至于是不是真的，都没那么重要。金星皱着眉头，不知到底怎么做，才能让妈妈和姨妈能和好。说起来，罪魁祸首还是爸爸，他现在究竟在哪里？为什么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？他还有多少像黄阿姨这样的好朋友呢？真不知道再多发现一个两个，妈妈还能不能受得了。

金星站在外滩的栏杆边，面对高大的东方明珠塔，只感觉自己像只无能的小蝌蚪，在找爸爸这条路上，一不小心就趟进了黄浦江，面对命运碾压性的裹挟，正在逆流而上。

一杯透明的椰子水在金星眼前晃了晃，是观棋特意给金星买的，杯子上还挂着清凉的水珠。金星礼貌地笑笑算是致谢，接过，喝了一口冰润入心，却还是解不了她的愁。

金星的手机铃声响起，是姨妈，她赶紧接听。

“你跟观棋去哪了？在一起吗？”

“在一起的，我们在外滩，观棋说想出来透透气。”

“我请吃饭，有好消息。”

姨妈还没说是什么事，就挂断了电话。姨妈说话从来不造假，她说是好消息，就一定是好消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