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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队快马在从关州通往京城的官道上飞驰,马蹄扬起的尘烟象一条绵软的长龙在官道上盘旋,路人纷纷侧目避让,各种猜测象蚂蟥一样往人们心里钻来钻去,边关急报?宫庭大案?锦衣卫拿人?这种阵势,一般也只有皇宫大内才敢这么张扬,这么跋扈,这么目空一切。
几乎所有人都猜错了,因为从来没有人知道这支叫作游鹰的队伍,其实是江南木多镇林氏的私人卫队。
游鹰组建于哪一年,林氏家族中谁也说不清楚,反正就是很久很久了,这支三千多人的队伍一直驻扎在小静山里,只有需要时,才会偶尔下山执行任务,比如这次盗取火雀。
游鹰的目标就是确保林家复仇成功,复什么仇向谁复仇从来也没人说明过,只是说到时就会知道了。游鹰队员需要做的就是练好武艺,练好武艺,练好武艺,然后听从主人召唤。
一辈又一辈的游鹰几乎从出生到死亡都没离开过小静山,男人们在山上训练,女人在山下耕作,家里的男孩自然加入游鹰,女儿当然就嫁给游鹰队员,一代代繁衍,足有上千年,这样的盘根错节,谁跟谁都粘着点亲,追根溯源不上五代,他们就是同一个祖先。到现在,所有的游鹰子弟都要经过严格考核才有资格加入。游鹰的队伍从最初的几十人,逐渐扩大到现在的三千多人,要不是怕引起朝廷的关注和忌惮,队伍会更加壮大。而这三千人,几乎个个是高武林高手,战斗力堪比一支几万人的军队。
他们并不受朝代更迭的影响,无论谁当皇帝,他们的主人永远都姓林,一代又一代的游鹰侍候一代又一代的林氏。所有的天灾人祸也与他们无关,小静山上不会发生洪涝,茶溪是一条天然的泄洪通道,小静山也不会发生旱涝,夏天一般三五天就会有场雨,冬天每个月也都会有一两场雨水。战争也远离他们,没有哪支军队需要从小静山借道,他们越不过杀人垭,关于杀人垭的各种传说经年不息。他们在小静山自耕自作,不纳粮,不交税,俨然形成一个小王国。而这些,只不过是作为生活的补充,他们的主要生活物资,全部由林氏家族供应,以至于游鹰及其家人过着优渥的生活而不知道世间疾苦。
游鹰每年有一次武术竞赛,获胜的将受到金钱和物质的奖励,排名靠前的才有资格跟主人一起下山执行任务,但并不是常常有任务,很多排第一名的人终其一生也没下过山,没执行过一次任务。
林悦龙一路快马,游鹰们黑色的斗篷在身后随风翻飞,一队人马象一只只鹰隼一般往京城飞驰。
“我已经拿到了火雀”,每想到这个缠绕了家族一千多年的梦魇就要终结在他的手上时,林悦龙就感觉自己气血逆行,呼吸困难,他始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。他的心情随着马蹄一路跳跃起伏着,只要见到父亲,验明了真伪,之后,林家势必将有一场天翻地覆的变动,这场变动究竟是什么, 林悦龙想不到也不敢想,但他隐隐的已感觉到每个人的生活都将改变。
林钊佑在蕙城与程楠锐达成合作后就回京了,京城始终是林家的重点,他要守在京城,蕙城的事就留给儿子去办,蕙城很快就会引来各路江湖豪杰,成为一个是非之地,一种本能的直觉,京城才是终点,蕙城不过是个起点。
这日午后,像往常一样在榻上小憩,又一次被梦魇给缠住了。
他攸地从塌上坐起来,惊恐地张大着嘴巴,象被人掐住脖子快窒息似的,他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,身体在一起一伏地喘息着,兀自用右手捂在狂跳的胸口上,左手不自觉地又叠在右手上,仿佛心脏要跳出胸膛似的。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慢慢地平息下来。此刻,他意识到自己满身满头都是汗,头发缠绕在脖子上,湿粘粘地一转头就拉扯着很不舒服。
房门大敞着,他能听到院子里的响动,窗户也洞开着,枝条上树叶一动不动,从树缝里透过来的阳光斑斑点点地洒在屋里,一圈一圈的象满地的铜钱,阳光正耀眼而鲜亮地烘烤着大地,让人无法睁开眼睛,天空却是金黄金黄的洒着热气。树上的知了在没完没了地聒噪着,这叫声简直让林钊佑心烦透了。
“真见鬼”他在心里喊道,不过是在这炎热夏季的午后,在塌上小憩一会儿,不到一柱香的时间,却又被那个梦魇纠缠,还是那一片火海,大火的灼烧让他口干舌燥,一波又一波的热浪让他透不过气来,他觉得自己快被烧干了,就要被烧死了。天空照例没有一丝风,火场上空腾起的黑烟像根柱子般直插入烧透了的苍穹,整个天地似乎都快烧着了。火场里那些女人的呼喊声,孩子的哭泣声,以及所有人的求救声,衰嚎声,都让他颤栗,他惊慌,他害怕,他想逃跑,可是根本跑不动,迈不开腿,他想去找人,但是周围没有一个人,他想去找水,也根本没有水,他除了害怕,什么也做不了。
他知道这是梦,这不真实,他知道醒过来就好了,他努力想喊叫以使自己醒来,只要想喊出声,或者动一下,弄点响动出来自己就能醒过来。他用手掐自己的脸,想翻个身,他用脚踢旁边的茶几,只要把茶壶踢倒就能醒来,他以为自己做到了,但其实,仍然躺在塌上纹丝未动,他希望这时有人能进屋里来,总之一切能使自己醒来的方式都接受。他知道自己的意识被人操控了,有人想让他看到这场景,想告诉他些什么,但他不能领悟这究竟是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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