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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哐当!”地窖口突然传来石板落地的巨响。王掌柜那张惨白的脸出现在火光里,他不知何时咬断了嘴里的破布,此刻正指着谢明砚尖叫:“他就是矿里跑出来的反贼!张公公说了,抓他赏黄金百两,封千户!”
锦衣卫的刀光瞬间刺破黑暗。谢明砚侧身躲过劈来的长刀,短刀出鞘时带起阵风,削断了最前面那汉子的发髻。林羽的铁链同时甩出,缠住王掌柜的脖颈,链环越收越紧,那瘸子的脸涨成紫黑色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响,像被扔进瘴气池的孩童——谢明砚别过脸,不忍再看,却也清楚:对付这样的恶鬼,容不得半分仁慈。
“往地道跑!”谢明砚挥刀砍断孩子们身上的麻绳,铁芽突然拽住他的衣角,小手冰凉:“我哥的铁弹弓……还在神像后面……”
谢明砚跟着他跑到神像前,果然在空荡的胸腔里摸到个冰凉的物件。铁弹弓的木柄被磨得发亮,刻着“铁生”二字,笔画深得几乎把木头刻穿——是那孩子用矿渣一点点磨的,想来曾无数次在矿道里,用它打飞过叼走干粮的野鼠。
就在这时,一个满脸横肉的锦衣卫举刀砍向铁芽。谢明砚猛地将孩子护在身后,刀背重重砸在他的肩胛骨上,剧痛让他眼前发黑,却死死攥着铁弹弓不放。掌心的旧伤彻底裂开,血顺着弹弓的木柄往下淌,滴在神像的底座上,像给这无声的神,磕了个带血的头。
“走!”林羽拽着他往地道冲,谢明砚回头时,看见狗剩正吃力地拖着一个腿受伤的小女娃,那孩子的总角发绳挂在草堆上,像株被风吹倒的蔷薇。他忽然想起自己御案上的奏折,那些“国泰民安”“五谷丰登”的字眼,此刻看来竟如此刺眼——若连孩童都护不住,这江山还有何意义?
(三)宫前对峙
万寿节的太和殿前,阳光亮得刺眼。广场上的贺礼堆成了山,最显眼的紫檀木架上,那块丈高的赤铁矿泛着青黑光泽,“百福”二字用金粉描得发亮,在风里抖着的绸缎衬得它像块活物。
谢明砚站在丹墀下,粗布衫上的血迹已结痂,怀里的龙纹令牌硌得肋骨生疼。他没穿龙袍,没戴冕旒,可脊背挺得笔直,像极了他在皇陵祭祖时,面对列祖列宗牌位的模样——带着敬畏,更带着沉甸甸的责任。
“这便是司礼监说的‘祥瑞’?”谢明砚开口,声音不高,却像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。他的目光扫过广场上的文武百官,落在张诚身上,那眼神里没有寻常百姓的怯懦,只有洞穿一切的冷。
张诚先是一愣,随即认出这穿粗布衫的汉子,脸上瞬间堆起狞笑:“哪来的刁民!也配议论朝廷祥瑞?此铁采自大冶铁矿,天生百福,是上天佑我大明的兆头!每道福纹都浸过童男之血,最是灵验,保……”
“保谁?”谢明砚打断他,往前走了两步,粗布衫的衣角扫过石阶,带起些尘土,“保你用孩童的血,换个尚书郎?还是保这金粉描的‘福’字,能遮住矿洞里的白骨?”
广场瞬间死寂。百官的目光在谢明砚身上逡巡,有人认出他是微服出巡的“谢掌柜”,脸色骤变;有人不明就里,却被他话语里的威严震慑,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。
张诚的脸涨成猪肝色,色厉内荏地嘶吼:“大胆!竟敢闯宫辱圣!锦衣卫,拿下这反贼!”
锦衣卫的刀还没出鞘,周御史已捧着账本冲出来,膝盖重重磕在地上:“陛下——”他喊出这两个字,又猛地顿住,飞快改口,“诸位大人!此乃大冶铁矿的罪证!张诚用黑草炼毒,杀孩童铸伪铁,桩桩件件,皆有实证!”他将账本高高举起,纸页被风掀起,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名字,每个名字旁都记着“某年某月,用于浸铁”。
铁芽突然从谢明砚身后跑出来,举起那块嵌着乳牙的矿石,小手抖得厉害:“这是我哥的牙!他们把他扔进瘴气池,说这样‘神铁’才会显灵!”他的声音劈了叉,像被风扯断的琴弦,“我哥说,天上的星星是回家的路,可他再也回不来了……”
狗剩也跟着喊,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亮:“那字是凿的!我看见他们用铁钎凿,用我们的血浇!张公公还说,等万寿节过了,就把我们都扔进熔铁炉!”
孩子们的哭声像针,扎在每个人心上。谢明砚看着那些孩子,看着他们磨破的草鞋、冻裂的小手,看着铁芽眼角的泪、狗剩攥紧的拳头,突然攥紧了掌心的龙纹令牌。令牌的棱角深深嵌进肉里,疼得他眼眶发热——这些孩子,本该在田埂上追蝴蝶,在爹娘怀里撒娇,却被拖进这人间地狱,只因为有人想借“祥瑞”往上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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